這一大段材料看得張劍鋒和小蘭兩人張口結舌。
張劍鋒道:“王宏彬提過一次服裝問題,這裏又多次提到,看來服裝方面果然有些蹊蹺。據我所知,再隆重的出殯也不至於穿什麽白袍和拖地長裙,難道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有什麽特別的暗示?”說著,看了一眼正在沈思的小蘭道:“你再想什麽呢?”
小蘭道:“我在想方瀅。這個女人從大火燒起後就沒正常過--且不說他兩次奇異裝束,單就她在一課上對他哥哥說的話就叫人捉摸不透。”
張劍鋒奇道:“你說的是……”
小蘭道:“他哥哥是爲了爭奪遺産才把她燒死的,可她口口聲聲說什麽‘爲了江山 你放棄了我’--這裏他不僅把遺産說成江山,而且說話的語氣也迥異于兄妹之語。他哥哥不過是想獲得全部遺産,說什麽放棄不放棄的呢?”
張劍鋒皺眉道:“是啊,難道她那句話另有所指?而且,現在最麻煩的不是這個,王宏彬是在七樓遇難,方韜也是在七樓見到方瀅,這說明整個靈堂課室的軸心是在七樓。傳說之所以復活很可能是因爲封鎖的結界出現裂痕。可是根據資料判斷,結界並不在七樓,而是在一扇不知什麽的石門處。我正想它們之間的冤氣是怎麽實現相通乃至合爲一體的呢?”
小蘭道:“怎麽見得?”
張劍鋒解釋道:“引魂燈將王宏彬的魂魄攝去,並以此要挾打開石門。靈堂課室的冤力巨大,卻遲遲無法像當年集體跳樓那樣大規模作祟,種種迹象都表明靈堂課室的封印還未完全解開,它無法依靠自身力量衝破,只好借助另外的力量,所以它儘管仇視孤島紅衣,卻不敢與之相持。我想著應該就是靈堂課室難以鎮壓的原因了--冤鬼易降,根基難找。”
小蘭瞄了一眼張劍鋒道:“我躺在病床上時沒見你這麽高談闊論的,怎麽到了這裏就能嘰裏呱啦出一大堆來?”
張劍鋒笑道:“是剛才看資料時豁然想通的,現在算起來靈堂課室可以總結爲三大謎題。”小蘭莞爾道:“其實我說的那個算不上什麽謎題。對了,有一種可能我們不能忽略了,雖然方瑋放置了炸藥,但如果當天事有巧合,方瀅不是死在方瑋手下呢?”
小蘭雖然淡淡說來,張劍鋒吃驚的全身發麻,事有巧合?巧合?正待發問,小蘭已經拿了第二卷檔案出來,卷宗的封面上清清楚楚寫著:“孤島紅衣”。
和“靈堂課室”卷宗比起來真是有點天壤之別,這份才薄薄三頁紙。
張劍鋒接過來嘟囔道:“這麽少,記了什麽啊?”
第一張是當時案情調查表:
死者姓名:梁花 性別:女 年齡:20
死亡地點:××大學東湖湖心島老槐樹
死亡方式:上吊自殺
死亡原因:不明
屍體狀況:重度窒息,頭頂爲某種圓形利器鑿穿,傷口呈正圓形;體內鮮血通過
心臟和支氣管上運至腦部,以每秒100毫升的速度勻速流出,腦漿完好。
鮮血溢出原因不明
圓形利器不明
個人資料:不明
自殺動機:不明
其餘案情:其親生三歲妹妹被掐死,頭顱毀損,男朋友被捅死,胸口有一把長約三寸的匕首,經證實,是梁花生前買的。買匕首動機不明。兩死者另案處理。
疑點:死者生前正在選修《大學民謠課程》,經常在圖書館查閱一本已經沒有封皮的老書,上面記載了搜集來的本校的神秘民謠歌謠,其中一張有死者親筆的詳細批註。據死者同學稱,她生前最後一晚回到宿舍,手上所拿正是那本老書。
歌謠含義:不明
張劍鋒不滿道:“寫了等於沒寫,這麽多‘不明’,這種調查表我寫一千份都有。”
翻過第二頁,原來是那首歌謠的複印件,雖然當時印刷水平低下,但由於保存完好,仍十分清晰。紙上用幾何抽象的方法畫了五匹馬,圓形代表馬的頭,長方形代表身體,下面再添兩條長短不一的斜線代表馬在奔跑,手法十分拙劣,畫得歪歪扭扭,顯然是生手隨手畫出來的。下面的歌謠也是手抄,字迹卻十分清秀:
跑馬地上馬兒歡,金龜須向探花傳。
不見前人捧香進,唯有八仙過海返。
在金龜下面有兩個字:“難解。”
最後一句被劃了個圈,旁邊又有兩個字:“重要”
下面是兩行蠅頭小字,這些字寫法又與上面不同,顯然是死者所書:
“世人皆道須先傳金龜于探花,孰不知反其道而行之方爲正理也。”
張劍鋒看看小蘭:“你懂這意思嗎?”
小蘭搖搖頭。
張劍鋒道:“‘世人皆道須先傳金龜于探花’詩句的意思是這樣啊。‘反其道而行之’,怎麽反?把探花傳給金龜?”
小蘭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:“你不要亂猜,既然有畫我想是針對跑馬地上的具體事物來說的。你不妨先看看最後一頁說什麽再來發你的議論不遲。”
張劍鋒依言翻開最後一頁,卻是一幅大彩照。薄薄的嘴唇緊緊地抿著,一雙眼睛流露出剛毅的眼神,瓜子臉兒稍稍向下俯著,一個清新俏麗的女孩形象凸顯在照片上。
見張劍鋒只是望著照片發呆,小蘭毫不留情地狠狠捅了一下道:“請不要在別的女生面前過分暴露你的本性,幸虧是我,別人早給嚇跑了。不過,我個人意見來說,方瀅要比梁花漂亮一萬倍,怎麽沒見你發呆?”
張劍鋒痛得“哎喲”一聲,方才醒悟過來,忙解釋道:“不是,我看她的眼神特別熟識,好像在那裏見過似的。”
小蘭嘲道:“喜歡她就喜歡她,男子漢大丈夫,這樣也不敢說出來嗎?”
一面看那盒子裏還有最後一份卷宗,上面寫的是“孫氏一家十二口滅門案”
小蘭剛想伸手去拿,張劍鋒手腕一轉,架住她的手道:“那份不關我們的事,你去拿它幹什麽?”
小蘭道:“盒子好辛苦才打開,不看白不看,你那麽緊張幹什麽?”
張劍鋒沈聲道:“不要動它,我所說的盒子裏的怨靈就是藏身在這個卷宗裏。”
小蘭悚然縮手,畏懼地看著這最後一份卷宗,封面上鋪滿了厚厚的細細的灰塵,靜靜地躺在盒子的最底部,唯有那“孫氏一家十二口滅門案”幾個字不知爲什麽還顯得特別清晰,仿佛在昭告著這是一份世人莫解的難雪沈冤。
小蘭突然一把緊緊抓住了張劍鋒的手。
張劍鋒一驚叫道:“你做什麽?”
小蘭的眼睛緊緊盯著盒子裏,顫聲說道:“我--我好像聽到了卷宗裏有人在--說話。”
張劍鋒幾乎難以置信:“什麽?你聽得見怨靈的話?它說什麽?”
小蘭茫然地搖搖頭:“它說了好多好多,可是很多我聽不懂,它好像在說它存在很痛苦, 付出的代價太巨大--”
“啪噠”一聲張劍鋒已經猛然把盒子關上了。
小蘭嚇了一跳,隨後驚異地望向張劍鋒。
張劍鋒將螺絲推入關節,平靜地說道:“所有的冤鬼都是自願留在世上的,沒有人強逼它,同樣的道理,要想超度進入輪回也必須靠它自己,別人幫不了它。痛苦是對它心中仇恨不消的代價,不值得去憐憫。你剛才被怨靈迷惑了。”
小蘭嚇得不敢再看那盒子,回頭卻見“靈堂課室”和“孤島紅衣”兩卷仍然放在桌面上。
忙拉住張劍鋒道:“弄錯了弄錯了,這兩卷還沒有放進去呢。”
張劍鋒道:“沒有弄錯,這兩卷我要帶出去。這麽多資料你記得了?”
小蘭驚疑道:“你不怕那局長發現?”
張劍鋒笑道:“他連這個房間都不敢進,怎麽會發現得了?待會兒裝進你的書包裏,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。”
警察局長見他們二人出來,總算鬆了一口氣,問道:“如何?”
小蘭剛想答話,張劍鋒忙搶著道:“還好,只略看了些,後來那些不乾淨的東西跑出來了,幸虧我們眼明手快先一步把盒子蓋上,已經恢復原貌放在那裏。”
局長聽了,搓搓手道:“恢復就好,恢復就好。”
看他的樣子,一輩子也不想進那種鬼地方去了。